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巧合》作者:lingdon 文案: 阴阳师手游同人 CP大天狗X妖狐【觉醒狗x觉醒崽】 游戏背景,剧情瞎编,HE。 您的好友宠崽狂魔晴明已经上线。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游戏网游 搜索关键字:主角:大天狗,妖狐 ┃ 配角:晴明 ┃ 其它:   ☆、被揍   妖狐是一只流浪的妖狐,一只不属于任何阴阳寮的妖狐。   他没有被任何阴阳师收录作为式神,也没有被召唤过。他是一只野生的、流浪的、不属于任何一个个体的妖狐。   这只野生的妖狐成天流浪在平安京的大街上,今天逗逗买糖葫芦的小蝴蝶,明天调戏吃小丸子的鲤鱼小姐,乐此不疲。   流浪的妖狐从未想过自己的归宿,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降生于这个世界上,他想着他始于浑浊,安于天地,这样就很好。   不被人需要,也不会被人利用。随心所欲。   这样很好。   “这位美丽的小姐,要不要与小生共度一晚良宵呀?”妖狐将跳跳妹妹困于树干与自己的臂膀之间,勾起她小巧的下巴,笑得一脸的轻佻邪魅。   月明星稀,正是享受快活的大好时光。   对方的双颊绯红,眼波滟滟,脸上正是妖狐所好的懵懂又羞涩的神情,看得他不由心头一动,又靠得相近了些。   就在这暧昧恒生、妖狐就要得逞之时,忽然头顶传来一阵树叶摩擦声响,随之几片落叶纷纷飘落在他的肩头和跳跳妹妹的头顶,身旁气流流动,一个怪物从树上“咚”一声跳了下来。   这个怪物身长九尺,拥有一双巨大的双翼,白发苍苍,鼻子钩长,双目如铜铃,好不骇人。跳跳妹妹被这丑陋的模样吓得一下子哇一声哭了出来,趁妖狐此时疏忽,从他臂膀下飞快逃走。   “哎!”一不留神让猎物溜走的妖狐懊悔不已,他转头将这种羞怒都推于身后这个丑陋的怪物身上。妖狐愤愤地盯着他,手中的折扇已经合起,一字一句地道:“这位,大,天,狗,大,人,您大晚上不睡觉,扰了小生好事是为何?”   是的,这位让小儿闻名啼哭,寻人见了腿软的丑陋怪物,正是威名四镇的大天狗大人。   所为闻名的,也就是这般丑陋骇人的相貌。   大天狗不予置否:“你扰我清梦。”   “呵。”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妖狐以扇点唇低笑了起来。他上挑的眼角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看似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谁不知道平安京第一阴阳师晴明已经将你纳为所有,大人这么有闲情逸致,不在自己家院子里休息,跑来这深山野林是做什么?”   大天狗懒得和他废话:“我先来的。”   “哦?”妖狐以扇击掌,脸上十分诚恳,“那大人的意思是小生错怪您了?那小生给您陪个礼道个不是,希望大人有大人,往后遇见小生可别跟小生过不去。”   “……”大天狗没说话,从他狰狞的面孔上也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想法。他站在那里好几秒,似乎在揣度着什么,然而又放弃了,随后转身而去。   而妖狐等待的正是这样的一个时机,他眸色变沉,嘴唇弯起,风刃从手中迸发而出:“在狂风中起舞,破裂吧!”   原本一片寂静的院子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你干什么!放小生下来!别以为你是尊贵的大妖小生就不敢动你!待小生发起怒来,别怪小生不客气!”   “怎么了?”晴明被喧扰吵醒,随之从烛灯亮起,他从拉门后露出大半个身子,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一脸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咚!”大天狗挥着翅膀平稳地落到了地上,并将肩上不断挣扎之物不留情面地扔在了地上。这落地的沉重之声,惊得晴明一乍,连强烈的困意都消失了大半。   原本喳喳嚷嚷的声音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微弱的吸气诺诺之声。晴明提着灯,小心凑近一看,这,这伤得鼻青脸肿的,岂不是天天在平安京街上游荡的妖狐?   “等等!”晴明唤住提脚想离去的大天狗,脸色为难,“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天狗侧身,他背头后梳,半张脸没入阴暗之中,露出完美俊挺的侧面线条。他凉凉地看了因疼痛蜷缩成一团的毛球一眼,眼神冷得让立于夜风中晴明心里有些发怵。“自讨苦吃。”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妖狐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在寮里暂住了下来。      ☆、昏迷      妖狐自有记忆以来,天天游荡平安京,以天为蔽,以木为憩,熬过寒冬也挨过风雨,可从未有一刻觉得活得像此时此刻这般憋屈。   以前的他天不怕地不怕,掏得了鸟蛋打得了架,撩得起小美人也能一个眼神就勾走别人的魂。可现在,他却被人打成了骨折,只能傻逼兮兮地拄着个拐杖,被迫倚在长廊木柱旁接受着整个院的小妖怪像围观稀奇动物一样瞻望的目光。   “哇,这可是,真的妖狐啊……”   “他的尾巴好大好粗啊,毛茸茸的,好想抓抓看是不是跟跳跳妹妹说的和番茄一样软……”   妖狐自认犀利的目光往话语方向一扫,连忙抱起自己的大尾巴。   “这可是平安京唯一一只妖狐哇,比大妖怪还稀有,这是怎么掉到我们家里来的哇……”   另外一只小妖怪凑到那妖耳边窃窃私语:“听说是大天狗大人带回来的,昨晚你听到那声响了吗,惊得我半夜从梦中醒来,下半夜都无法入梦呢!”   “我也听见了我也听见了,我那屋离主院近,我就悄悄开了个门缝看。只见那深夜里大天狗大人抱着那么大——一坨从天而降,还吵醒了晴明大人!”   “什么?抱着回来的?这番举动?大天狗大人这是……?”   “.…..”别以为你们咬耳朵小生就听不见好吗,就这点距离?!   妖狐“啪”一声撑开折扇,挡住自己下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的双眼:“那个,小生认为此中好似有些误会……”   而下一秒原本围在他四周的小妖怪们像是见到瘟神一般四处逃窜。   “?”话还没讲完,妖狐还有些呆愣。忽然头顶上罩下一团巨大的阴影,妖狐耳朵尖动了动,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猛然回头,果不出其然,他的视线对上一双狰狞恐怖的铜目,骇得他心头狠狠一跳。   大天狗站在他的身后,丑陋的孔目一如既往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妖狐镇了镇心神,依借着拐杖艰难地让自己转了个身。他合扇持于手中,面朝大天狗作了个深揖——竟然一改昨日那矜傲恣意的神态。   妖狐目光炯炯,抬眼落在大天狗面孔上的目光带着一丝倔意:“昨日之事,多有误解,不知道大人是否愿意给个机会小生,让小生好好给您‘解释’一番?。”   “解释”二字还特意在舌尖缭绕了一番。   扰我好事,打我骨折,这一码一码事,咽不下的这口气,小生必得好好算算!   妖狐的目光暗了暗。   好吧,大脚趾骨折也算骨折。   “不必。”谁知道大天狗冷淡地抛下一句,转身就走。   妖狐连忙抬手截住他,神色认真道:“大天狗大人,小生是认真的,绝无戏言……”   大天狗目不斜视地绕过他的手,妖狐顿时有些急了,他慌忙中想伸出手拉住大天狗的手臂,怎知大天狗一个错身,并加上妖狐此时行动不是很便利,他的手直接揪住了大天狗的翅膀尖!   下一刻,险象迭生。   那刹间他仿佛看到了大天狗回头狰狞如铜铃的双目放出强烈的光来,手中还抓着的羽翼猛然一挣,从手中脱落。他被一阵暴躁的狂风冲上胸膛,巨大的冲劲顶在他的胸口,让他整个人摔了出去,后脑直直磕在了坚硬无比的固体上。身体后背和后脑勺痛感炸裂开来,脑门上有些痒,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腹部翻江倒海,视线白茫昏花一片,一瞬间闪过许多走马观花似的画面。   妖狐缓慢地咳出一口气,撞在树干上的身体慢慢滑落。他努力睁了睁眼睛,想去看此时大天狗的脸,只映到了一个大概的模糊影像,却是最终什么都没有看清。   似乎是风吹过了,树叶从上空纷纷飘落,悠悠地落在了妖狐的鼻尖,而他已经无暇顾及。   妖狐昏迷了过去。   千辛万苦从隔壁寮借来的萤草给妖狐包扎好了伤口,娇小的女孩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有些同情地看着卧躺昏迷的妖狐道:“这次伤得有点严重了,可能得睡个三四天吧,没一个月半个月是恢复不了了,若是再受一次这样重的伤,那可伤了根骨,很难治了,也不知道是被谁弄……”   她突然想起来身边这位一直静坐不出声的是威震四方的大妖怪,堪堪地吞下了剩下的话语。   大天狗长发后梳,俊美的脸上平静无澜。他半垂双眸,极薄的双唇动了动:“我的错。”   萤草有些愕然。她缓过神来,瞬间明白这其中有些东西是她不能触及的,匆忙收拾好东西告退:“明天我再来给他换药。”   室内只剩下一坐一睡两人,静若无声,只闻平缓绵长的呼吸之音。过了一会,大天狗忽然动了动,伸手帮妖狐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额发。      ☆、梦回   妖狐忽然睁开了眼睛。   “嘶——”他费力地坐起来,一个简单的动作牵扯到了浑身的疼痛。“这里是……哪里啊……”   掌心下草根横生,山林间野鸟飞鸣。妖狐拍了拍黏在身上的杂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磕磕绊绊往溪流方向跑去。   “我靠,谁把小生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脸给打成这样了??”妖狐蹲在溪流面前,捧着自己猪头一样的脸痛心疾首。   妖狐左看右看,为自己英俊的面孔已经不复当年而惋惜不已,最后极其郁闷地捧了捧水洗了把脸。一阵山风吹过,有些凉,妖狐打了个寒颤。他抬手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水珠,站起来,一边哆哆嗦嗦地卷起自己的大尾巴,缩着胳膊一边转身离开:“太冷了,这鬼天气,小生得回去躲躲风……”   他走了两步,突然定在了原地。   他环顾了下四周,唇边的笑意有些僵硬。   因为他不知有何处可去。   陌生的山林。陌生的记忆。陌生的自己。   他仰头看着山鸟从远处飞来落在它枝头的窝,却惶惶不知自己要往哪个方向迈出下一步。   平安京大街上忽然出现了一只稀奇的妖怪。   他衣衫残破,沾上片片血迹,嘴角乌青,一双狭长的眼眸,眉间的印记殷红而妖冶,眼角还有些未散的戾气。也许是受了伤,他走路还有些瘸,头顶上的一双绒耳随着他的四处打量一动一动。   他虽身形狼狈,但旁人见到他却纷纷躲避,毫无伸之援手之意,更有甚者用惊惧的目光偷偷瞧他。   人潮拥挤的平安京大街,竟硬生生隔出一圈以妖狐为中心的空气墙。   妖狐不明所以。   路人审视的眼光令他有些手无足措,妖狐以为是因为自己外形过于难看,不安地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刘海,尝试性的拦住了一个恰好在身旁走过长得比较符合他眼缘的女孩子开口问道:“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一下……”   女孩瞧见他,害怕地转后逃走。   “哎!等等!”妖狐伸手拽住她的衣角,“我还没……”   话音未落,“符咒·灭!”   一阵灼热的痛感从他的手背烧进了他的大脑,妖狐疼得浑身一哆嗦,放开了女孩子的衣角。他回头往始作俑者一瞪,才发现对方原来还是个半大的年轻阴阳师,盯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戒备,还隐藏着一丝的惧怕。而妖狐刚刚想伸手拦下的那个女孩——也就是他的式神,正被这个毛头小子护在他的背后。   人群议论纷纷。   “这狐狸又想干嘛?”   “他刚刚伸手,莫不是又想去抓这个躲在阴阳师后面的女孩?”   “怎么黑晴明都已经死了,这孽狐还死性不改,又出来作恶?”   “难道被他残害的女子还不够多么,他所犯下的这些滔天恶行,以前是碍着有黑晴明不敢动他,现在黑晴明已灭,为何那些阴阳师还不将他彻底扼杀?”   “这样的祸害还残留人间,难不成还想以前的事件轮番上演吗?”   “该死的狐狸,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别说了别说了,他好像听到了,等等,他看过来了!我们快走!快走!”   本来就拥挤不堪的人群变得更加喧腾。   妖狐一颗心顷刻间跌到了雪窖冰天,眼眶有些发红。   为何这街上人都拿这种异样的眼光瞧他?他们嘴里吐出的话语,恶毒得仿佛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谢罪。妖狐听不懂他们所言,他们同仇敌忾的、义愤填膺扬言要将之诛杀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与他同名的陌生人。   此时午日,暖阳还遥遥悬挂于天际之中,妖狐却犹如身处大雪纷飞的寒冬,天凝地闭,风刀霜剑,刺得他遍体鳞伤。   妖狐迷茫地转头望向那位将他打伤的年轻阴阳师,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那位年轻阴阳师接触到他的目光,霎是一惊,以为他又要做什么,下意识摆出防御的姿势,狠恶恶地说:“你别轻举妄动!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妖狐张了张嘴,试图开口解释:“小生……”   对方见他踏前一步,警铃大振,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就要往他身上贴:“急急如……”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晴明大人来了!”   晴明从人群里钻出,一把拉住年轻阴阳师的手腕,对他摇头道:“冷静下来,切勿冲动。”   “大家稍安勿躁。”他转身对面妖狐道:“你随我来。”   这个人……妖狐努力地认了认他的脸,终于从脑海里仅存的信息中拼凑出了一个大致的印象。平安京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他踌躇了一下,又望了眼仍在围观的群众,得到一群激愤的眼神回应,他不安地蜷缩了他的尾巴,最后还是选择了跟上晴明的脚步。   或许他知道什么呢……妖狐安慰自己道。   晴明将妖狐带到一座院子门前,正当他正想伸手往袖里掏钥匙的时候,妖狐制止了他。   妖狐问道:“这是哪里?”   晴明回答:“这里是我的寮。”   妖狐追问:“寮是什么?”   晴明回答:“就是我的家,我收录的式神都住在里面。你要随我进去么?”   “什么意思?”妖狐皱了皱眉。   晴明微笑道:“好吧,说直白点,你要成为我的式神吗?”   “.…..”妖狐一双耳朵警惕地竖起,“为什么?”   “外面的人都说小生十恶不赦,干尽丧尽天良的坏事,他们见到小生都恨不得有多远逃多远。”妖狐眼神紧迫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还要收留小生?”   晴明果然是知道什么的。预感被灵验,妖狐不由自主的攥紧拳,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   “哦?”晴明反问道,“那你还记得我么?”   妖狐看了他许久,最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晴明拿出钥匙,随着匙锁的转动,“喀嚓”一声,门开了。晴明站在打开的门前,侧过身看向他,“你变成现在这样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我所致,有我做错事在先,有我为你封印记忆在后。但是,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甚至是我也无法左右的决定。”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你也不必再过于追究过去,将来也会因你的改变而改变。”晴明微叹了口气,再次发出邀请,“所以现在,你要随我进去么?”   妖狐听完他这段话,一颗心跌回了谷底,身侧的拳头也被放开。听晴明这样讲,他是不会讲原因告诉自己的了。妖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很想摇着晴明的衣襟大声质问他为什么,可当他一抬眼接触到晴明的目光,他到嗓间的话就卡在了那里。   晴明的眼神很平静,而平静之下,隐隐地含着一丝的悲凉。   他在悲凉什么?   妖狐想不通,他表情平静地垂下眼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拒绝了晴明:“不了。”   既然他拒绝了告诉真相,那让他也拒绝晴明一回吧。不然太不甘心了。   “那好吧。”晴明表情依旧很轻松,“那你走吧,莫要再重蹈覆辙。”   妖狐没动,他站在原地,头也没抬,最终轻轻地问了一句:“那你也得到了惩罚了吗?”   晴明笑容不变:“是的。”   这夜忽然下起了大雪。   妖狐躲在一座废弃已久的山庙里,缩在墙角冷得瑟瑟发抖。破旧的寺庙四处漏风,他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那只受伤的手贴近心口。黑夜里,他听见四处呼啸的风声,无孔不入地钻进他单薄的衣内,冰冷他的四肢。   “好冷啊……”妖狐蜷缩成一团,鼻头冻得发红,意识被冰冷的温度搅成混沌。   原本休憩在树上的大妖忽然睁开了眼睛。   树枝叶上已覆上一层白雪,乌黑的羽翼一挥,金发青年从树上悄然落地。他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木屐在银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个个印记。   “怎么了?”晴明点着灯冒出头来。   大天狗头也不回:“没事。”   妖狐第二天醒来,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身上多了张厚实的棉被,还有一件白色的狩衣。   妖狐混混沌沌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有个俊美如天神的人坐在他的榻旁,倚在墙壁上,闭着眼,双唇抿成一条线。   他迷迷糊糊想起方才做的梦,梦里的那个大妖,也有相似的面孔。   恍惚中,两人侧脸线条融合在了一起。   “大概是做梦吧……”妖狐喃喃自语了一句,眸子半睁半合,又重新昏睡过去。   “叩叩。”   大天狗睁开了眼。   萤草带着药理箱刚关上门转身,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大天狗大人……”   刹那间她恍惚以为还是昨日,大天狗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妖狐榻旁,似乎连丝毫位置都没有移动过,连抬眼看她的眼神还是一模一样。   萤草一低头看见他们相握在一起的手,忽然明白了什么,赶紧闭口不语。   她如同昨日一般匆匆为妖狐换好药告辞,关上拉门,才松了一口气。   大妖的气势可真可怕啊。萤草想起方才给妖狐解开衣裳时大天狗那个令人坐如针毡的眼神,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路过的老爷爷惠比寿悠悠地往妖狐屋前吐了个锦鲤旗,又摇摇晃晃着鱼尾巴走了。      ☆、义   那天,被打伤的妖狐奄奄一息地倚在树下,唇角缓缓淌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鲜红。   晴明闻声匆匆赶来,正好遇上大天狗半跪在妖狐面前,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但口吻依然严厉:“别动他。”   大天狗即将要触碰到妖狐肩膀的手僵在了那里,随后缩了回去。   他站了起来,眼神平静地看着晴明快步走过来,将妖狐一把抱起。晴明抱着昏迷的妖狐走了两步,回头吩咐道:“去隔壁神乐那儿借个萤草回来。”晴明顿了顿,又接着道:“然后你去主室等我。”   大天狗从隔壁寮回来,推开主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在蒲团上坐下,脑海里不可控制地浮现刚才的画面——妖狐虚弱地依靠在树干上,仿佛一碰就会碎。   大天狗握着团扇扇柄的那只手紧了紧。   他忽然想起他当年第一次见到妖狐的场景。   他第一次见到妖狐,是在黑夜山。那时候他刚决定追随黑晴明,刚踏进山的范围,他除了闻到了空气中不停翻涌的浓重的阴气外,还嗅到了另外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似有若无。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什么味道?”   “待会你就知道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黑晴明声音染上一些愉悦,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很有趣。”   上了山,这股气味越发地浓厚清晰起来。很腥,像铁锈。大天狗忽然想到了什么,刚好抬头,发现他刚才下意识地跟着黑晴明的脚步已经来到了一间屋子前,黑晴明握住门把,打开了门。   那股味道瞬间浓郁到了极点。   是血的味道。   大天狗皱着眉跟在黑晴明后面进了屋。   “怎么不开灯?”黑晴明语气熟稔地问了一句,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啪一下按下了灯的开关。原本漆黑的屋内瞬间大亮。   大天狗看见屋子中央盘腿坐着一只妖,听到他们的动静,恰好回过头来。   他的脸可谓是妖冶至极,一双狭长的眸子似乎是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微微眯起,以至于大天狗察觉到他投过来打量的目光如针一般锐利。他额间的印记鲜艳欲滴,脸上沾上猩红,唇边竟还有一抹可疑的红色。   他手上握着一条不知道什么东西,白花花的,莲藕一般,还渗着血,看上去好像是谁的手臂……   大天狗眉间颦成一个川字,他忽然余光一瞟,似乎发现了什么,随之抬头一望,内心一狠狠骇,瞳孔微微颤动,满是惊愕。   整间房,墙壁上,林林总总、密密麻麻挂满了标本,触目惊心,让人看得呼吸一紧,头皮发麻,脊背发凉,毛骨悚然,细思极恐。   婀娜多姿的少女百般娇像都以这种方式完好地保存了下来,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她们戏耍时的姣笑声。前段时间平安大街上百般流传至今未解的几十单少女失踪案,一个带着面具看不清模样的凶手——   竟然就是这个家伙。   空气中飘散的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大天狗脸色异常的难看,他压下翻涌的胃,目光厌恶地看了妖狐一眼——低卑之妖,也只能干这种下等谋害他人性命之事妄图证明自己。   卑鄙之人,无法成就大义。   大天狗鄙夷地别开了脸。   “新来的?”妖狐似乎没有读懂他的表情,探了探头,好奇地从地上爬起。   黑晴明在旁边笑了一下:“这家伙啊,大天狗啊,你不认识?”   应该是坐久了,妖狐动作有些踉跄,大天狗一个没留神,对方竟然径直跑到了他的面前,大胆地伸出手贴近他的面孔。   大天狗感觉到脸上被触碰到一片冰凉,他震惊地回头,却撞入一双充满迷恋痴迷的眼,底下还有难以言喻的疯狂——如此的近距离,大天狗才看清原来他的瞳孔是琥珀色的,而这双眼眸下氤氲的波澜海潮,翻滚着似乎要将他吞没。   妖狐宛如看见一件珍稀的收藏品,目不转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的五官,惊叹、爱惜、如情人般缱绻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连忘返。   他听见他充满惊喜的赞叹声在耳边响起:“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啊……”   大天狗忘记自己是怎么从那间屋子出来的了,他只记起最后黑晴明将他带到阴界裂缝前,用一种戏谑的口吻道:“那家伙喜欢长得漂亮的脸,然后将她们皮相剥下来做标本。嗤,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没那个权利动你。”   那语气仿佛在和他讨论他饲养的宠物一般。   从远至近的脚步声将大天狗从回忆里惊醒,他抬眼望去,随着拉门一开一合,晴明走了进来。晴明在他对面那个蒲团坐下,拿起中央的茶具开始沏茶。   在沏到第三杯茶的时候,晴明终于开了口:“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大天狗垂眼沉默了几秒:“吾做错了事。”   能听到一向高傲的大妖低头承认自己的错误,已是十分不易。晴明叹了口气,原本严肃的表情也有些松动:“我发现我也做了错事。”   “为何?”   晴明把茶递给他:“我发现这几年,你依旧没明白何为‘义’。我本以为你在寮里和其他妖朝夕相处,感知人情冷暖,渐渐就会明白‘义’。”   “吾的确还没找到吾的‘大义’。”   “你所认为的‘大义’并不是真正的大义,你以前所追求的黑晴明的‘大义’也不是真正的大义。”晴明忽然问了一句:“当年在黑夜山,我最后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大天狗沉思了一会,缓慢地道:“‘正义的化身,你为何要助纣为虐,跟我走,我来教懂你真正的大义’?吾当时没放在心上,后来想起,以为是你忘了这件事。”   “我的错。”晴明无奈地笑了笑,“本来想要现实将你潜移默化…...没想用错了方式。”   “真正的‘大义’应该是建立在‘正义’的基础上的。不是推翻世界,不是改变世界的秩序,而是去维护它、保护他,让他平安平稳地运转。”晴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的‘大义’。”   “是保护整个京都,让京都的人和妖能处于一个和谐平稳相处的状态,不被任何奸邪歹毒之物破坏,制止邪恶势力的滋生。这也是我坚守的责任。”   “同时‘义’也表现在很细微的地方。不欺凌弱小,不伤害他人,常以平和关爱之心对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路遇困难之人伸之援手。”晴明正襟危坐,“保护脚下的土地,保护身边的同伴,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这也是‘义’。”   “所谓‘义’,其实就在你自己的心里。”   大天狗忽然问道:“这就是当年你为何要封印妖狐记忆的原因吗?”   晴明点点头:“是的,说实话若不是我犯错在先,他也不会被黑晴明所利用,归咎还是我有疚与他。”   “你本来想收留他,还把寮里的女妖都寄养到了别处。”大天狗抬眼看他。   晴明无奈地勾了下嘴角,道:“你当时不就站在门后吗?奈何真心一颗,他人却不买账。”   “那夜下大雪,你还让吾去给他送衣服。”大天狗又提道。   “这些年,你也没减少对他的关注。”   “这也是你的‘义’吗?”   晴明摇了摇头:“这归咎还是我要负的责任罢了,我也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然而这世界太过于繁杂,人和妖的情感也差之千里,不是由一条死规就能既定的,而且力量也不是一件能追寻到极限的东西。对于你来说,不求干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求坚守自己的本心,尽自己全力,及自己所能及之事,这大概是全部的‘义’了吧。”   “‘与怪物搏斗之人,必须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成为怪物’。”   沉默的气氛在主室内漫延,晴明又慢条斯理地开始泡起茶。   “.…..我明白了。”大天狗缓慢地开口。   “我还有个问题。”他握着团扇手柄的那只手松了又紧,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抬眼,“什么情况下,才会因为别的东西生出变化多样的情绪?”   “嗯?什么情绪?”晴明问,“比如呢?”   “比如烦躁,惊慌,害怕,愧疚,无措,之类的……”   晴明沉吟了一会,回答道:“大概是因为……在意吧?”   大天狗好像没预料到晴明的答案,他噎了一下,追问道:“为什么会在意?”   晴明微微一笑:“因为有感情,才会在意啊。”   感情。大天狗像是被这个回答烫了一下,他迅速地起身,头也不回地道别:“告辞。”   “诶?!等等!”晴明叫住他,大天狗已经走到了庭院之中,隔着一道长廊回望。“既然你承认了打伤妖狐是你的错,那么接下来妖狐养病的这段时间,就由你来照顾他吧。”   大天狗无话以驳,转身离开了。晴明抬眼看向窗外的天,风拂过叶间沙沙作响,过了晌久,感怀了一遍春秋的晴明端起茶杯,垂下的眼眸遮住满目沧然,低声喃喃了一句,“这秋天,也快要到头了。”   天气要转凉了。      ☆、假狗      妖狐彻底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   外面阳光正好,透过纸门暖暖地投了进来。妖狐慢慢地支撑起身体,坐起来。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那年那个最冷的冬天,素白的霜雪覆盖了整个山林。他陡然想起了什么,倏忽回头,发现榻旁空无一人。妖狐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   妖狐扶着墙站了起来,他的双腿虚弱无力,呼吸时胸口一起一伏还会拉扯到疼痛。他慢慢地扶着墙走出了屋外,早晨艳阳高照,和煦的光线擦过屋檐,妖狐微微眯起了眼,抬起遮挡的右手在他的眉眼处落下一方阴影。   “早上好啊,妖狐。”冷不丁有个声音忽的在庭院响起。妖狐放下遮挡的手,发现晴明正坐在庭院中央那颗大树下的石桌前,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醒了?好点了吗?”   妖狐脑海里拂过一片黑色鸦羽,于是冷笑一声:“呵,托大天狗大人的福。”   妖狐原本意思是冷嘲一下导致他重伤卧床的罪魁祸首,没想到晴明居然压根没理解他的意思,脸上的笑容弧度又大了些:“哦呀,的确是大天狗的功劳,他照顾了你三天呢。”   ……   “哈?!”开什么国际玩笑??   一大早就受到强烈冲击的妖狐直直瞪圆了双眼。   他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的投射下近似透明,一流一转,宛若一对灵动明亮的猫眼石,模样可爱至极,瞧得晴明忍俊不禁,打开折扇捂着嘴低低地笑了起来。   妖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耳根子滚烫滚烫:“这,这怎么可能!骗人的吧?!”   晴明掩唇笑而不语。   “你怎么起来了?”一个声音毫无预告遽然在身后响起。   妖狐耳根发麻,他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僵硬地回过头去——他仿佛听到自己身体在转动的时候全是骨头都在吱呀作响。   一个梳着大背头、拥有完美俊挺五官的大帅哥站在他身后,他的双眸视线微微下垂,眼里深蓝浩如烟海,波澜不惊。妖狐被他看得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嗓音颤颤:“你你你,你谁啊?!”   大天狗:“.…..”   眼前这个俊美的帅哥微微弯下腰,伸手过来似乎想扶他起来。妖狐反射性往后躲了一下,余光一瞟,突然察觉到一个不大对劲的地方。“等等!”这对黑金的大翅膀!妖狐脑袋嗡了一下,他忽的视线死死盯在面前这个人俊朗的面孔上,伸出双手牢牢捧住了他的脸,瞪圆的双眼满盈不可思议。   “大,大天狗大人?!”妖狐尝试性地唤了一声。   “嗯。”低沉的嗓音从他滚动的喉间溢出,妖狐看见大天狗纤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宛若着火般发烫的刺感指尖递延开来,惊得他一下子收回了手指。   妖狐讪讪地往后缩了缩,做贼心虚道:“现在的易容技术已经如此发达了吗……”   “呜哇——!!”身体忽然离地,整个人中心向前倾倒,吓得妖狐惊叫出声,连忙扒住可攀的东西。他倏然意识到自己正以一个抱小孩的姿势被大天狗抱了起来,理智“轰”一声全部炸裂,脸上迅速充红,浑身毛发数根炸开,“你,你,你放我下来!!”   “ 你没穿鞋,地上凉。”大天狗不容置喙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将他抱回屋里,放到被褥上。恼羞成怒的妖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翻身将自己滚进被子里,把滚烫的脸缩进去,只露出双柔软的耳朵。   妈的,小生居然被撩了啊!!妖狐羞愤地咬着被角,这么多年来从来都只有他撩人的份,从来都没被这样撩过,对方还是看上去正直无比的大天狗!   感觉自己狐生玄幻。   在妖狐努力缩成乌龟的时候,他倏忽感觉到自己落在外面的右耳被一道不重不轻的力道捏了捏,一束麻感从头皮急速流窜到脊椎尾骨。耳朵可是狐族的敏感点之一,妖狐又再次成功了炸毛了起来,他猛地扯下被褥坐起来,脸颊潮红未退,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羞怒地盯着始作俑者:“干!什!么!”   大天狗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碗黑漆漆的东西:“喝药。”   妖狐嗅了嗅这散发的极重的中药味,呛鼻得几乎要昏眩过去。他眉头紧皱,别开头,秀气的五官纠结成一团:“宁死不喝。”   大天狗没有理会他的反抗。他强势地钳住妖狐的下巴,迫使他转回头来,端起药碗往他嘴里灌。   妖狐在恶势力强逼下被灌下整整一大碗的中药,舌头已被苦涩麻痹得毫无知觉,双眼水雾横生,欲哭无泪。   大天狗朝他摊了摊掌心:“手。”   妖狐疑虑迂缓地将手递到他的面前,结果对方放了个圆圆硬硬的东西在他的掌心。是一颗糖,色彩斑斓的包装,目前极其受到平安京小女妖们的欢迎喜爱,大街上随处可见。妖狐自己没有吃过这种糖果,倒是买过不少来哄小女生。妖狐怔怔地盯了这颗硬糖几秒,掌心收拢,硬硬的锡纸硌着他的手心。心脏恍如从顶端注入一流温泉,冰山从底部开始出现裂痕,蜿蜒而上,逐次扩大,最终寒意被温暖覆盖。   这一定不是大天狗大人……妖狐的手在被子底下摸了个空,没找到自己的折扇,只能拉高被子来挡住自己的脸。      ☆、走   妖狐被勒令卧床休养。   大天狗每天定时定候给他送一碗苦到发疯的药,妖狐在黑恶势力的强逼之下只能屈服,乖乖把药喝掉。然而最令人尴尬的不是这个,大天狗似乎很有空,没有其他事可做,每次妖狐喝完药之后,大天狗把他的碗放在一旁,然后两个人开始互相大眼瞪小眼。他不走也不说话,就盘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凡是妖狐又有什么动作,他稍稍抬起眼皮,一个眼刀就飞了过来,妖狐瞬间僵在原地。   妖狐憋屈得不已,这是在看管犯人吗??长了张这么漂亮的脸居然是个榆木脑袋,真是暴殄天物。妖狐和他平静无澜的双眼对视了好一会,最终泄气一般跌躺在枕头上。   幸好这样如同地狱般痛苦煎熬的日子只持续了几天,妖狐就被批准下床活动了。自从可以自由活动之后,他像逃离梦魇一般逃离了那个房间,宁愿在庭院的池塘边坐一天,也不愿意回去面对大天狗那张脸。   虽然池塘里只有河童。   再美的脸也是会看腻的。妖狐无声叹息了一声。   其实也不关脸的事情,只是妖狐觉得,自从他醒来之后,大天狗的行为相当的匪夷所思,虽然总体看上去并没有特别唐突的地方,但妖狐总感觉……十分的不对劲。   浑身的不对劲,类似于睡在一床柔软的被铺上,总感觉身下有什么异物硌着,却找不出来,浑身不自在,只能不停地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妖狐就被这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硌得慌,下意识地离这只妖远一点。   前提是离得了。   那道总黏在他背后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仿佛要在他背上戳两个洞。晴明这个寮不是家,其实是牢笼吧??   而且被他害得受伤的人是他吧?即使妖狐没在他的眼光中察觉到恶意罢了。妖狐还隐隐觉得,大天狗对他的态度和颜悦色了不止一倍,他以前可从不拿正眼瞧人的啊。   真没听过整个容还能换芯的。以前那个傲然恃物、自矜清高的大天狗呢?妖狐叹了口气,忽然生出了些怀念来。   然而还有一件尴尬的事。   就是,妖狐再次被庭院的大大小小妖怪们围观之后,突然发现,晴明的这个寮,居然没有女妖!   一只都没有!   没有鲤鱼小姐,没有跳跳妹妹,没有椒图小姐,连小蝴蝶和萤草都没有!   没有小姐姐的人生到底意义何在啊!   精神世界受到严重冲击的妖狐终于忍不住跑去问了晴明。   晴明似笑非笑地回望他:“当初为了收留某个人,把女妖都寄养去神乐家和八百丘比尼家了。”   妖狐没读懂他眼里的揶揄,也忘了以前晴明的邀请,以为他指的是大天狗,不由怒由心中起。他自认隐蔽地用狠恶恶的目光往倚躺在树枝上闭眼休憩的大妖身上瞥去,一边暗自腹讥,没想到大天狗居然是这样的妖,连弱小的女妖都容不下,让晴明相继送走,简直可恶!   就这样,妖狐在承受大天狗的监视和没有小姐姐的双重心灵煎熬下,撑了一段时间,终于呆不下去,连夜趁没人注意,跑了。   恢复自由身的妖狐又回到了自由漂泊的生活,好不肆意自在。   没有来自某个大妖充满威慑的注视,还能时不时撩下这个小姐姐,逗下那个小姐姐,快活得妖狐一天到晚嘴里都哼着小曲儿。   然而没快活多久,他发现,平安京大街上看他的人眼神有些变了。   妖狐扬起笑容的嘴角有些僵硬。   那个被众人围观、最后被晴明带走的那个下午,妖狐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场景、那些人的眼神、那些听了让他茫然、心痛的话语,如同梦魇般,时不时出现在他的梦里。   而他醒来无不是冷汗满身。   那个场景让他感到深深恐惧,失去记忆之后,他牢牢记住了晴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莫要重蹈覆辙。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以前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却不知详情。   妖狐不敢去问晴明,虽然他也有求知欲,但他更害怕那个场景。   那些像淬了毒一般的眼神将他解剖,把他最真实的内心一层层从血肉之躯中挖出,暴露在万众瞩目之下,那些打量的、猜疑的、带着强烈恨意的目光,犹如烈火灼烧,烫得他心底密密麻麻地刺痛。众目睽睽、千夫所指,让他无处可逃,无处可避。   自黑晴明被灭,平安京再无发生少女失踪的案子。   或许是晴明和他们保证承诺过什么,平安京大街上的人不再拿那种目光瞧他,更多的是一种漠视。而近几年,也许是真的意识到他不再作恶,大街上的人才开始放下警惕,他与他们的关系看上去也缓和了很多。连撩拨小姐姐的时候,也不会有像当初那个年轻阴阳师一样出来打伤他的手了。   但是,现在,妖狐站在这里,又感觉到那种目光。   就像是所有的光线,一下子全部聚集到你的身上一样,让人如芒在背,坐如针毡。   诶…..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妖狐打开折扇,不动声色地凑近一堆卖小玩意的小贩,果然一走进,听见了他们低低的交谈声:“咦,这只妖狐,不是前些天去了晴明寮的那只吗?”   “是的吧?听说是大天狗带回去的。”怎么又提这个家伙。   “晴明将他收作式神了?”   “不愧是平安京第一阴阳师晴明大人,收录的稀有式神太多了,真是令人羡慕啊。”这句话应该是一位阴阳师说的。   一个在他旁边路过的小女妖,搭着另外一位小女妖的手臂,凑过去和她窃窃私语道:“好羡慕他,我也好想当晴明大人的式神啊!”   妖狐身形一顿,他抬眼对上他一直逃避的来自于众人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并不是什么恶意的目光,相反的,带着点向往、羡慕、钦佩、还有意想不到的尊敬。   妖狐的心强烈地跳动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像是有什么涨涨的,蓬发而生的,温暖的感觉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这就是被贴上标签的感觉吗?妖狐恍惚想到。   居然……还不错。      ☆、夜袭      然而被贴上标签的某狐并没有选择回去。   他想啊,这刚才跑出来,肯定是被发现了的,又自己偷偷溜回去,那他的面子往哪放?   而且寮里还有某个眼神特别不对劲的大妖。   妖狐在小姐姐和某大妖之间权衡了一下,果断地选择了小姐姐。   妖狐跑回以前一直寄宿的山庙。废弃的山庙梁木已朽,门窗掉落,地板腐烂,蛛丝成网,看上去摇摇欲坠。妖狐自醒来之后无处可去,一直借宿在这里。他在墙角搭了个简陋的窝,挨过刺骨寒冬和炎炎夏日。夏天还好,妖狐可以爬到外面大榕树枝上睡觉,炎日晒不进茂密的树林,山林的风很凉爽。冬天比较惨,残破的门窗挡不住渗人的寒风,妖狐只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奈何是一身软毛的他,也变得十分惧怕冬天。   好在那么罕见的大雪只遇见过一场。   妖狐站在山庙门口,叹了口气,以前不觉得条件艰苦,奈何去晴明家里住过一趟之后,体验过温暖的被窝和干净的房间,回来再看看这里,相形见绌。   他扒拉了一下自己小窝,里面露出一件白色的狩衣。这件衣服那夜陡然出现在他身上,他就一直妥善保管着,在小溪里翻来覆去洗过好多遍。妖狐盯着狩衣,忽的皱了下眉,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   怎么忽然感觉这么眼熟?   翌日晴天,天碧云高。   妖狐兴高采烈地跑到小镇上去,出发前他对着庙旁流过的那条小溪溪面照了十分钟的镜子,连领子竖起的角度都理成恰好得当的风流。如此良辰美景,必得与佳人一约,以抒心中之闷啊!   听说平安京来了新的女妖,美人轻倚于画卷上,墨发如瀑,杏眼如月,啼雀萦绕,隐隐可闻鸟语花香,不正正是面前这位么?   这么凑巧。好运的妖狐甩开折扇,遮住下脸,一双狭长的双眸带着狡黠和无限的风情,眼神勾勾地攀住了美人耳边垂落的黑发。他变法似的从手中捻出一朵雏菊,白色的小花借着倾身为她抚发于耳后的动作完好地别在了她的发间。   妖狐捧了一缕青丝沾了沾唇,然后迅速落利地回到了先前的距离,动作亲密却丝毫没让人觉得冒犯。他的目光从美人的发间流向她娇嫩的双唇,嘴角上扬,却忽然眸色一淡,故作叹气摇头道:“小生眼光拙劣,挑错花儿了,在姑娘的衬托下居然黯然失色,还不及您的三分美色。”   美人小姐姐双颊绯红,诺诺羞涩道:“让公子见笑了,小女名为花鸟卷,初来平安京,还请公子多多指教。”   “在下妖狐。”妖狐星眸闪烁,唇角咧起,纸扇一合,握与掌中,“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小生已在平安京生活了那么几个年头。若是姑娘想在这平安京上转一转的话,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个荣幸,作一回姑娘的领游?”   “那就麻烦公子了。”花鸟卷以袖点唇,含羞作谢。   与花鸟卷携手同游平安京的那么短短几个小时,却是妖狐这段日子过得最舒坦的时间。少女声音叮铃清脆,甜美悦耳,眉眼脉脉,笑意盈盈。与她相处之时,仿佛误入那山水画意,美人眉眼远山如黛,如同淡墨一般安恬。妖狐鼻尖萦绕着挥不开的幽幽花香,恍惚之时甚至还听见流水潺潺之声,鸟雀虫鸣荡荡回响。   舒坦得浑身一卸,心旷神怡,往日数数烦扰心头之事早已抛于脑后。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晃一到正午,花鸟卷与妖狐致谢道别:“感谢公子特地抽空与小女同游平安京,可是时候已到,小女不得不归家,若有机会,希望还能与公子再聚。”   妖狐眼色一黯,随后猛地抬头,目光真挚,瞳孔颤颤着不舍和惋惜:“小生觉得与姑娘特别地投缘,姑娘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抬足都如画一般深深地赢在了小生的心里。”他上前一步,握住花鸟卷纤细的手腕,眼底翻涌着深沉的痛苦和隐隐的期待:“不知姑娘住在哪里,能否给小生一个机会,晚上与姑娘月下一谈?”   花鸟卷含羞思索了半会,然后伸出纤纤玉指,遥遥地指了指方向:“小女住在左手边第二间房。”   妖狐顺着那边一看,强烈的欣喜哄一声轰炸了全身。   什么?那不是晴明的寮子么??几日不见,万年和尚庙居然进肉了???   是夜。   急促的寒风卷席了整个平安京,温度俞下,地面先是隐隐约约地结了薄薄的一层霜,漆黑的夜空零星飘落些白色的雪花,又渐然下大,密密集集的,连在酣睡之中都似乎能听见雪落屋檐的声音。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雪,隐隐有当年一夜大雪之相。   窗口被无声无息地打开,冰冷的寒风顺势透了进来,温暖的屋内涌入了一股寒意。一个身影矫健地落在了地面上,地毯的无声助长了他行动的便利。妖狐抖了抖肩上和头顶的落雪,轻手轻脚地往屋内中央拱起的被铺踱去。   妖狐站在被铺上方,忽然双腿一蹬,虚虚地扑在了被褥之上,然而他的左手还撑在地面,右手去拉拉高的被子,嘴边带着狡黠的笑意,语气暧昧道:“花鸟卷小姐姐,抱歉小生来迟…..”   被铺之下的人被他吵醒,露出睁开的湛蓝双眸,妖狐脸上的笑容瞬间裂了,最后一个“了”字硬生生地卡在喉咙。   大天狗坐了起来,他把过长的头发往脑后捋了捋,貌似眼神不善地盯向跌坐在一旁已经化为石像的妖狐。   妖狐听见他捽了冰渣子一样的声音响起:“你干什么?”   妖狐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崩裂的理智拉了回来。他双腿有些发抖,脸上故作镇定,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起身往外走:“巧,巧合,不好意思,小生走错房间了…..”   他的手腕突然被拉住。   妖狐僵硬在原地,他如同幻灯片一帧一帧地播放地低下视线,紧涩喉间硬生生憋出一个单音节表示疑问:“嗯?”   大天狗握着他冰凉的手腕,淡淡地掀了个眼皮,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不冷么?”   “冷。”妖狐下意识地回答。   “睡下。”大天狗拉了拉他的手腕。   妖狐神使鬼差地躺了下来,大天狗把厚重的棉被往他身上一覆,温暖瞬间侵袭了他的全身——四肢如同有暖泉回流,僵硬开始恢复了知觉,舒服得蜷缩起来。   冰冷过后,理智回流。妖狐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已一个侧躺的姿势,入侵了大天狗的被窝里。而他本人,正睡于他的身后,与他相隔大约不够一个拳头的距离。   妖狐仿佛闻到从身后飘来的幽幽清香,还有近在咫尺的强烈的心脏搏动之声。他感觉到大天狗的体温隐隐地透了过来,将他身上的寒冷逐一驱除。   妖狐盯着面前的一小块地方,脑子开始迅速地转动:为什么他刚刚要突然拉住他的手腕让他留下来?为什么大天狗居然会让他躺进他的被窝?为什么他闯进了他的房间,将他吵醒,却没有勃然大怒,还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举动?   冥冥之中有一丝思绪迅速地划过,妖狐脑海里倏地闪现前些日子生病卧床的场景,好似抓住了些什么东西。   火光电石之间,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讶异之后,妖狐的眼里云雾退散,豁然开朗,重见天日之时阳光拨开层云,唇角忍不住地上扬。   他陡然翻了个身,两人姿势顿时从面对背变成面对面。   此时妖狐与大天狗之间两息相闻,鼻尖与鼻尖的距离不过一指,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大天狗额前的碎发,平阔秀长的眉毛下一双湛蓝眼眸深不见底,甚至还能瞧见他耳边泛起的一层不细看绝不察觉的薄红。   妖狐一下子没绷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他清楚地看到大天狗腮边的线条紧了紧,神色透出几分紧张。   妖狐又多了几番确定,心脏碰碰地跳动了起来。他强忍住心悸,摆出如同往日一般的风流模样,右臂半支起身体,头颅暧昧地凑到大天狗脸前,鼻息微微地喷洒在他的鼻翼:“这位大天狗大人,你打的什么主意,小生已经知晓了。”   大天狗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处温暖湿热就覆上了他的唇角。   妖狐眼波勾勾,还有隐秘地兴奋与得意,像是偷了糖的小孩,飞扬又挑衅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充满诱惑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但妖狐还没嘚瑟完,就被倏然一扯,跌落回温暖的怀抱,某大妖咬了下他的嘴唇,撬开了他的牙关,长驱直入。   妖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宛若擂鼓般逐步放大,一跳一跳覆盖住整个听觉。此时什么花鸟卷还是草鸟卷,已经遗忘在某个压根不重要的角落了——他仿佛飞霄云外,突破万里层云,可触遥遥星辰。腊月严冬,梅花绽放,而此过后,浑身寒意消退,冰雪消融,春日悄然无声地来临,嫩芽纷纷从土壤里勃发而生,一滋一养,肆意生长,最终成长为苍苍大树。   十二月中旬的隆冬,平安京下了第一场大雪。   妖狐的眼皮止不住地下沉,暖意席卷了他最后的清醒。      ☆、祈愿   妖狐醒来时,发现自己以一个奇特的姿势缩在大天狗的怀里。   他的右脚插在大天狗双腿之间,彼此交缠在一起;他的头枕在大天狗的左臂上,额头靠在他的锁骨处,而大天狗的下巴顶在他的头顶,湿润温暖的气息喷洒全数在妖狐后颈□□的皮肤上,一股酥麻感从尾骨沿着脊椎一路上爬,直至颅骨,侵入他的大脑皮层,令他忍不住颤抖。   最过分的是,大天狗的右手手臂环抱式地搭在他的腰侧,手里还拽着他的大尾巴!   小生的尾巴!   妖狐气愤地磨了磨牙。他以一个奇特的姿势——先是将自己的脚抽出来;然后脑袋往下一缩,在大天狗架在他身上的那条手臂下艰难地转了个身,绕过他的手臂坐起来;最后抱着自己的大尾巴,一点一点地把尾巴小心翼翼地抽离他的掌心。   妖狐弄得这么大的动静,大天狗硬是没有醒,只是眉头皱了皱,双眼依旧紧闭。   眼尖的妖狐瞥见大天狗手里居然捏着几根白紫色的毛,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断他的手腕。他愤愤地往他安恬酣睡的脸上瞟了几眼,磨牙声咯咯作响,最终只是朝他熟睡的脸亮了亮锋利的犬齿,做了个无声的恐吓,随后起身拉开门离开了房间。   妖狐刚拉上门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碰上了晴明。   妖狐吓了一大跳,他瞬间将还未出口的惊呼吞回肚子里,心虚地朝晴明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嗨……那啥,早啊!”   晴明扫过来的目光似乎带着些狐疑,妖狐手心冒汗,不过他没停顿多久,貌似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回应道:“早上好。”   望着晴明离去的背影,妖狐松了一大口气。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抬手抹了抹满头冷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刚刚在心虚什么?   走出了几步的晴明也终于发现了那一丝的不对劲:这不是大天狗的房间吗,为什么妖狐会从里面出来?他困惑地回头望了望,只捕捉到了那条消失在拐角后的大尾巴。   神秘消失又神秘出现的妖狐这次彻底赖在晴明家不走了,然而晴明家的式神和晴明本人,都仿佛没有注意到他曾经消失过那么几天。不过他倒是没再敢晚上偷偷摸摸地夜袭别人房间了,老老实实地睡在之前养病的那个房间里。   而某天狗在他背后注视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威慑且令人心悸,存在感超强。   妖狐敢怒而不敢言,只能用另一种方法报复回去。他经常趁其不注意,故意撩拨他,比如趁大天狗在树上睡觉的时候,爬上去把人亲醒;比如当大天狗走在他前面一点的时候,突然伸出手去抚摸他的翅膀根部;又比如在大天狗穿过庭院的长廊时,突然在拐角处冒出,把某大妖摁在墙角强吻,却在悬崖边堪堪刹车,飞快逃跑。   以上种种作死行为,指不胜屈。   大天狗每天承受着来自某只狡猾狐狸不胜其烦的骚扰,这样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新年来了。   新年第一天,妖狐睡到大中午才起来,外面空气还挺冷,虽然没什么风,然而太阳很好。妖狐懒洋洋地窝在庭院的那棵大树下,暖暖的阳光斜斜地投在他的身上,眼皮又止不住地上下打架起来。   不知道浅寐了多久,外面渐渐大声起来的吵闹声,撞破竖起的听觉屏障,钻进了妖狐的耳朵。妖狐先是耳朵动了动,然后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抬起头来。天色已经变黑了,庭院也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热闹起来,大大小小的妖们正忙于张灯结彩,攀着梯架往房梁下挂灯笼。   一片黑色鸦羽从天而降,飘飘然地落在了妖狐的鼻尖。妖狐鼻头发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嗤!”   他不悦地昂头瞪去,大天狗正坐在他头顶大树的树枝丫上,居高临下地俯望他。   正指挥众人干活的晴明听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朝他们走过来。妖狐这时才发现整个院里只有他和头顶这位大佛无所事事,一咕噜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没想到晴明走过来和他们两个说:“今天新年祭,外面很热闹,你们要不要出去玩玩?”   “啊?”妖狐歪了歪头,似乎还未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然而已经被大天狗拎着出门了。   外面的人果然很多,热闹非凡,各家店铺已经亮起了灯,大大小小的灯笼悬挂在摊前,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   见惯了白日的平安京大街,没想到夜里也别有一番风景。   暖黄的灯光落在视网膜上,一条绵长的大街下去,最后的灯光随着倾斜的角度,已经细小缩成了一个光点。灯光点点,逾到后面逾是密集,逐渐凝汇成一道绚烂的光线。   大街上人潮拥挤,似乎家家户户都出来了,大人牵着小孩,欢欢乐乐地闹成一团。人声喧嚷,妖狐本走在大天狗身旁,忽然几个小妖互相追逐打闹,从他们中间穿插过去,一下子将他们撞散。   大天狗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牵住了他的手。   妖狐顿时脸上臊红一片,连他那双尖耳都似乎染上了一层薄红。他的心跳飞快,微微地往旁边别开视线,试图来强行掩饰自己此时的不自在。   恰好他们正站立在一家摊位面前,妖狐别开视线,正巧与一旁转过来的姑娘的目光对上。妖狐先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详的预感冒了出来,果不其然听见对方说:“这是……妖狐先生吗?”   妖狐硬着头皮回答道:“好久不见,花鸟卷小姐。”   花鸟卷羞涩一笑,掩唇道歉:“那晚公子邀小女月下长谈,怎知小女回去就得了风寒,前些日子才康复,爽了公子的约,真是过意不去。”   完蛋。   妖狐感觉手掌被握着的力度倏然紧了紧,一道锐利的目光凉凉地扫了过来。   妖狐努力扛住身旁不断释放的冷气,脸上堆砌起客气的笑容:“花鸟卷姑娘不必道歉,那晚小生也恰好有事,说到底应该是小生先,先爽,的约……”   说要后面,一个没忍住,居然还沾上点咬牙切齿的语气。   妈的!这人,不对,这妖手劲怎么这么的大!小生的手掌都要被他捏成骨头错位了好嘛!!   妖狐气的牙痒痒,趁没人注意,飞快用力地跺了他一脚。   大天狗:“.…..”   大天狗的视线冷冷地瞟向花鸟卷,“不悦”二字已经大大地写在了脸上。   花鸟卷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中的丝丝不对劲,她含笑的嘴角僵了僵,随后又立马被面前这位面相陌生的英俊男子吸引了注意力:“这位是……?”   “诶?”妖狐转头看向大天狗,恰好大天狗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脸侧,两人对视了一眼,眼里皆是惊讶。   也怪不得花鸟卷认不出来,原来他们出门的时候都忘了一件事,忘记把大天狗的面具带上了。现在大天狗长发后梳成大背头,在尾处扎了个小辫子,露出他俊挺的鼻梁和英气的眉眼,在暗光的影射下,面部层次感更加分明,明明灭灭,虚虚实实,英俊得不同常人,一颦一顾,都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花鸟卷怔怔地盯了大天狗几秒,随后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啧。花鸟卷的反应全数落入了妖狐的眼中。妖狐眯了眯眼睛,甩开折扇挡住下脸,强烈的不爽翻涌在心头。   他目光挑剔地打量了花鸟卷两眼,不知为何,往日美若天仙的小姐姐居然也感觉没那么好看了。妖狐不再想浪费时间,故意忽略了花鸟卷的问题,直接和她道别:“抱歉,小生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妖狐扯着大天狗掉头就走,花鸟卷还没反应过来,只能堪堪叫住他:“哎?那个,小女现在住在八百丘比尼的家里,来日,呃,有空再叙……?”   花鸟卷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说话声音越讲越小,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进去,困惑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然而自然是没有听见的,因为妖狐现在一脚踢翻了醋坛子,酸气冲天。他半眯着眼,目光如刀,在大天狗的脸上刮了又刮,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扯着大天狗来到一家卖面具的摊位面前,从琳琅满目的面具中,挑了个长鼻子的红脸面具,直接盖到大天狗的脸上。   这样就好多了。妖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扯着大天狗的衣襟,让他稍稍低下身来,凑过去他的耳边语气狠恶地威胁道:“不准摘下来。”   “.…..”大天狗心中一动,丑陋面具下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庞线条也如冰雪消融般柔和下来,他被盖住的嘴角微微勾起,伸手去握住妖狐垂在身侧的右掌。   入夜渐深,而人们的热情丝毫未见退减,反而觉得越来越多,妖狐俩人被人潮挤得举步难行,差点又被人流冲开。   妖狐好不容易才拖着大天狗从拥挤的人潮中逃脱了出来,他喘了口气,望着剩下还没一半仍未逛过的街铺,和密密麻麻全是人和妖的大街,有些无助地把目光投向身侧的大天狗。   “怎么办,我们要回去吗?”   “你想回去吗?”   “不想。”妖狐撇了撇嘴,“还没逛够呢。”   “那就不回去。”   “啊?那去哪里?”   妖狐还没追问完,忽然被拦腰抱起,一股强烈的气流擦过脸侧,吹得他额发凌乱飞舞。心脏顿时跌到了极点,妖狐眼睛睁得超大,一瞬间闪过的理智迫使他双臂死死地揽住大天狗的颈脖。他脸往大天狗肩处一埋,眼睛紧紧地闭上,根本无暇顾及身侧不断变换的风景。   飞,飞,飞起来了!!   作为一只在陆地上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陆生动物,头一回在天上飞,以至于妖狐能脚碰实地的时候,双腿还在不停地打颤。妖狐无力地依靠在树上好几分钟,等待那种害怕的心悸被彻底压下去之后,才打起精神去打量周围的风景。   大天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块木牌和两支笔,分了一份递给他。   妖狐接了过来,抬头四顾了一周,望向面前这棵挂满红绳木牌的大树,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姻缘树?”   “.…..”大天狗动作僵了僵,妖狐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我们竟然大晚上来求姻缘哈哈哈哈……”   “许不许?”大天狗抬头瞪了他一眼,脸上还是一向的正经面无表情。可是妖狐分明看见他染上薄红的耳根子,又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两人分别将木牌写好,抛于树上。大天狗闭着眼,正色双手合十,将方才写的那句话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   妖狐也有样学样,只是悄悄地将眼睛打开一条缝,去偷瞧他的模样。大天狗的半张脸没与黑夜之中,剩下的半张脸线条弧度趋于完美。妖狐的视线滑过他挺拔的鼻梁、闭紧的双眼,一路往下,到他抿成一线的薄唇。看得妖狐心头发痒,忍不住凑过去亲他。   大天狗睁开眼,两人之间四目相对,四唇之间相隔不足毫米,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似有若无,忽的听见外面“嘭”一声,妖狐回过头去看,巧合看见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的夜空中绽开,花攒绮簇纷纷落在他微睁的眸子里。   新的一年到了。   愿他往后日子一切平顺安康,所有苦恨灾难皆由我挡。   ☆、完结      妖狐一高兴,就拉着大天狗去喝酒了,结果一高兴,就喝多了。   大天狗抱着个醉醺醺的狐狸球回到寮里。这时入夜已深,庭院里一片寂静,只剩夜风中在灯笼里摇曳的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   大天狗将妖狐抱进房里,打了盆热水给他擦了擦脸。他把妖狐放进了被子里,给他掖好被角,然后把热水端出去倒掉。   结果回来一看,原本应该躺好的人坐了起来,正揉着眼睛呜呜地哭。   “……怎么了?”大天狗快步走过去,去拉他挡脸的手。   妖狐显然是醉得不清,眼角通红,说话含糊不清,颠三倒四:“你…..你不见了…..嗝,肯定是小姐姐,勾……大混蛋,嗝,这张脸,小生先看上的……”   大天狗心头一暖,他用袖子帮妖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稍微放低语气地说:“我没走。”   妖狐抓住他的袖子,抬起脸,露出一个醉酒的傻笑,得寸进尺道:“那你亲一下小生。”   “.…..”一波热意顺着大天狗的后背攀爬上了他的耳根子,他踌躇了一会,迟缓地贴上妖狐的双唇。   妖狐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狡黠笑容。他借力一把将大天狗推到在被铺上,趾高气扬地骑在他的腹部上,眼里清明一片,哪还有半分醉意?   他俯下身来,用食指掂起大天狗的下巴,凑近去暧昧道:“这位大人,今日落在小生手里,你逃不掉了。”   他在大天狗的唇上浅啄了一下,变了个角度又啄了一下,成功看见近在咫尺这双漂亮的湛蓝眼睛眸色变深,才将这块觊觎已久的蛋糕结结实实地叼进嘴里。   ......   【和谐】【和谐】   翌日早晨,庭院里妖们在扫着地。   帚神:“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灯笼鬼:“没有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帚神神神秘秘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幻听,昨晚大半夜有哭声从前院传出来。”   灯笼鬼大舌头甩了甩:“前院?你是说,晴明大人住的这边?”   提灯小僧也凑过来道:“我昨晚守夜的,我也听见了。”   涂壁脸都绿了,瑟瑟发抖:“不会是闹鬼吧?”   “有可能,大半夜的,忒渗人了。”   正在他们聚头讨论之时,晴明匆匆忙忙地从他们身边一阵风地跑过。   “晴明大人!”   “晴明大人,早安!”   晴明听到他们的问候声,卒然刹住车,他脸上带着焦急,语气快速地问道:“你们看见妖狐了没??”   众妖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带着茫然地摇了摇头。   晴明来不及多解释几句,步伐匆匆转身小跑走了,留下一堆一头雾水的小妖们。   晴明心急如焚,他快步走到大天狗的房间外,随意地敲了两下门就直接拉开闯进去,并同时高声道:“大天狗,你知道妖狐去了哪里了吗?他昨晚没有回来……”   他抬眼的那瞬间,未说完的话语随着石化的身体和死机的大脑消失在空气之中。   室内,大天狗正俯身压在妖狐的上方,二人上身皆为□□丝毫未缕,因为晴明的突然闯入齐齐回过头来。   晴明机械地“嘭”一声关上门,掉头就走。他的眼神呆滞,思绪一片混乱,连自己走路同手同脚都并未察觉。他咚一声直径撞上庭院的廊柱,撞得头昏眼花,额角肿起一个大包,痛得晴明蹲下来躬着背,捂着额头猛地吸气,才堪堪拉回神智。   晴明心情复杂:我可能教了假的大义。   全文完。      ☆、番外一   那日,妖狐在院子里晒太阳,居然看见了一个小萝莉。   不得了啦!晴明的和尚庙居然进女妖啦!   妖狐“咻”一声眼睛亮了,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三蹦两跳地瞬间闪到小萝莉的面前。   听闻前段时间那对黑白鬼使兄弟带回来两个小朋友,据说跟他们两个和那对兄弟长得相似至极,还有传闻是他们两个的私生子呢。   “阿拉,这位小妹妹,”妖狐笑眯眯地一把托起面前这个穿得雪白雪白的小萝莉,举起来仔细地打量,“哦呀,果然和鬼使黑长得很像呢!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白……白童子?”   白童子□□的小脚丫在半空中拼命乱蹬,手里的小旗子挥得扑哧作响,一张小脸憋得俊红:“我不是小妹妹,放我下来!你这个,坏蛋!”   妖狐笑眯眯地将他搂进怀里抱了抱,小孩子柔软的身体让他心情无比愉悦:“阿拉,别怕别怕,哥哥陪你玩玩,你喜欢什么,哥哥带你去买好不好?”   白童子声音都快哭出来:“走开!走开!救命!”   “白……童……子……”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在妖狐后背陡然响起。妖狐双耳一动,警铃大作,回头一看,一道冷厉的银光迎面劈来。妖狐连忙往旁边一闪,一个手持镰刀的白发男童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不等他开口说话,锋利的镰刀再次向他劈来,吓得妖狐连忙将手里小孩一扔,一跳二蹿直接上了树。   他忽的觉得自己尾巴凉飕飕的,赶紧抱起来一看,尾巴尖竟然被削秃了一大块!妖狐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跟这个小兔崽子拼命。   妖狐刚准备冲下去和他决一死战,突然一只大妖在黑童子身后悄然而至,拽住他刚准备挥向树干的镰刀把柄,提起黑童子的后领,单手将他拎了起来。   当晴明赶到现场的时候,只见妖狐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大尾巴蹲在树上,和被大天狗拎住后领提在半空神色阴沉快要爆炸的黑童子,还有扑在大天狗腿上一边揉眼泪一边劝和的白童子。   晴明顿时感觉有些头疼。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和了黑白童子的情绪,唤了鬼使兄弟来将他们领走,一转头看见妖狐还蹲在树上,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怎么了?”   妖狐委屈地将秃了的那一块尾巴显给晴明看:“被黑童子削的。”   大天狗站在树下唤他:“下来。”   “我不!”妖狐委屈巴拉,“小生尾巴秃了那么一大块,你会不会嫌弃小生丑?”   “不会。”大天狗目光坦诚地望着他,“快下来。”   妖狐犹豫了一下,又重新缩了回去:“算了,小生想一个人静静……”   晴明叹了口气,他给妖狐招了招手,道:“走吧走吧,阿爸给你去买新衣服。”   妖狐换上新衣服,臭美地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摸了摸自己又变回毛茸茸的漂亮大尾巴,摇了摇折扇,露出一个自认为帅气满分的笑容。他满意地点点头,回过头去问站在一旁看他的晴明:“小生都有新衣服了,狗子呢?”   “都有都有。”晴明心累地摆了摆手,“他在外面呢。”   妖狐乐滋滋地跑出去一看——   “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呀这绿配红的大灯笼裤乡非品位到底是啥——”      ☆、番外二   参上,吾名大天狗。   吾就是正义的化身。   手刃过无数恶鬼,还曾与同样出身高贵的人类皇族武士并肩作战过。   曾追随过黑晴明,现在被晴明收录为式神,居住在平安京大街拐角处的寮里。   寮里的式神们似乎都很畏惧吾,平日都不敢靠近吾。   他是第一个敢这么和吾说话的。   吾在黑夜山见过他,说实话,第一面,印象差到了极点。   吾厌恶鲜血,因为心存正义,眼内容不下穷奸极恶,曾不止一次动过辟恶除患的念头。   可黑晴明将吾与他彻底隔绝了起来,在黑晴明身边的这几年,吾也没有见过他第二面。正确来说,黑晴明把他保护了起来。   黑晴明借着妖狐之手将杀戮的鲜血撒向人间,试图将人类踩在脚下,构立一个以妖为尊的世界。   后来,晴明察觉到京都的变化,带人杀上了黑夜山。   吾败给了晴明,黑晴明也被他消灭了,可晴明并没有将吾诛杀。   他朝吾伸出手,问吾要不要加入他们。   他会教给吾新的大义。   吾当时身心皆疲,多年来的信念被摧于一旦,无心再想大义的事情,也没将他的话放进心里,一点头,便答应了。   于是吾就跟晴明回了家。   紧接下来那几天,晴明忽然凭空消失了,找遍了整个平安京都丝毫不见人影,在整个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晴明终于出现了。他拖着虚弱的身躯刚踏进院子,就昏倒在门口不省人事,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晴明病卧在床好长一段时间,忽然有一天,晴明叫了吾过去。   他穿着单薄的里衣,衣袖里露出一小段苍白的手腕透现出病虚。晴明开门见山道:“你见过妖狐吗?”   吾好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刹那间愣了一秒:“见过。”   “帮我去看看他吧。”   吾颦起了眉:“汝找到他了吗?”   “嗯。”晴明点点头,“他可能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他不记得了。”   吾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不记得……是什么意思。”   “他的记忆被我封印了,以前的事他都不会记得了。”晴明捂唇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疲惫,“他应该快醒了,你记得黑夜山半山腰那棵最大的榕树吗?我把他放在了树下,你帮我去看看他吧。”   吾去了,远远地看了一眼。   褪去阴气的黑夜山没有了那种沉重压抑的气息,山林恢复了正常的碧绿生机。   一团白紫色的绒毛静静地团在树底下,像是沉浸在酣睡之中,连鸟儿在他的身上跳来跳去都毫无察觉。   过了几日,晴明忽然心急火燎地出了门,吾不动声色地跟在了后面。吾看见晴明拨开人群拉住了妖狐的手,看见他恹恹地跟在晴明身后朝吾这个方向走来。吾闪身一跃,跳进院子里。他们并没有进来,而是在门口进行了那番对话。   妖狐问了晴明最后一个问题,就走了。晴明关上门,侧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后的吾,脸色有些苍白,没有说话。   从那日起一直盘绕在吾心头疑问终于迎刃而解。晴明不是善心过剩,他只是在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罢了。   妖狐也罢,吾也罢,都是一样的。   从那以后,吾仿佛随处可见他的身影。大街上,看见他勾着小女妖的肩膀给她买糖葫芦;看见他偷偷爬人家后院的果树偷果子;看见他故作风流,流连花丛,与形形□□的女子逢场作戏。   以至于吾每次遇见他都心生厌烦。   天地为鉴,吾不是故意要扰他好事的。   一切都是巧合。   谁让他恰好就在我睡觉的那棵树下?   我本来也没想跳下去吓他,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他也不会发现。   谁让他在下面卿卿我我个没完没了,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没想到他居然敢在背后偷袭我?   那我只能把他抓回来交给晴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深,笛声清越。 “这位大人,怎么这个时间点还这么有兴致,坐在桥边吹笛子啊?” “我在等。” “等什么?” “等你。” 番外完。 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